梦(一)

阴暗的天空,盐粒般的雪哗啦啦砸向地面,几何拼凑的麦苗地夹杂着干涸的河道以及枯树,弯曲的小道上,一个行人裹紧衣服,急促的脚步踩在薄薄的雪面上,风更大了。

在风雪压垮最后一根麦苗时,行人走进了一个荒凉的村落,抬头看了看,分不清中午与傍晚,估摸着某地的太阳已经快要落下,推开一扇门,抬脚跨进院子,这是一栋石屋,保留着原有的形状,而院子中间的石碾只有本身了。

清扫出一片可休憩的区域,行人打开背包,熟练地支起一顶帐篷,爬进去,躺下了,闭上不想睁开的眼睛,沉沉睡去。

屋外,雪开始成片飘落,风开始小了,村外,一片苍茫,只有夜色笼罩。

清晨,雪停了,风停了。

行人走出石屋,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,村子应该很久以前就不住人了,离开了二十多年吧,果然,没有了人气,屋子也快速衰老了。

“应该还有一些木材吧?”

行人转身走进屋子,准备拿一些绳子等工具,找一些木材生火取暖。

突然,行人愣住了,他看见一样东西,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,那是一个电闸,左右看了看,合上了电闸,然后屋顶的一个灯泡亮了。

行人盯着灯泡足足有一分钟,随即低下头,自嘲地笑了笑,真蠢呀。

“又不是原始人年代,通电是很正常的,不过,竟然还能用,这倒是稀奇,这村子看着明明已经荒废了……”

没有想太多,行人顺着电闸找到了一处接口,从包裹里拿出工具,将电线接到帐篷处,取出电热毯,拿出充电器,忙活了半天,行人啃着压缩饼干,看着手机上的地图,满意的露出笑容。

村子,在地图上有了标志。

“院子里的那个老式压水机应该还可以使用,这压缩饼干太难吃了。”

说吧,行人从包裹里面取出小铲子和锅,来到院子里的压水机旁边。试了试,基本上还能用,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水。用铲子铲了一些雪放进锅里面,回到屋子里面,往里面到了一点点水,等待融化。

昨天的悲惨赶路经历已经被手机上的搞笑视频所取代,行人卸下了一路的疲惫,背包太沉了。

漫长的等待过后,行人来到压水机旁边,向里面倒了一些水,幸好,在反复操作几次后,从井口流出了热气腾腾的活水,行人立即用锅接了一些水,喝了几口,差点被呛住。

水的问题解决了,行人看着锅里面滚烫的热水,从帐篷里面拿出剩下的压缩饼干,掰碎后放进了锅里面。

中午到了,吃饭最大。

手机上的天气预报显示,今天夜里会有暴风雪,明后两天也是大雪,看来短时间没有办法离开这里了。

反正对这里也很熟悉了,有电,有水,有信号,等下去村子里面转转吧。

“是…小…木…回……来……了……吗……”

这时候,屋外传来了一道虚弱的声音,行猛地抬头,立即将手机静音。

“是……小……木……”

行者拿起铲子,悄悄走到屋外,顿时呼了一口气,是一个老人。

两人的目光接触的瞬间,行者的神经紧绷起来,这村子还有人居住?还是一个老人?

“小……木……,你……回来……了”

等到行人将老人扶回家,这才了解到事情的全貌,很多年了,只有老人坚持留在这个村子里面,其他人全都走了。

老人家的房子虽然是旧的,但是很整洁,似乎家电齐全,家具基本上都是近几年的产品。

“老人家,只有你在这里吗?”

行人搀扶老人到床上,为其盖上毛毯,随后问道。

“一……个……小……伙……子……常……来”

老人家年纪毕竟很大了,说话费力气,还走了这么远的路,等到行人为其倒上一杯热水,老人家已经睡过去了。

打量了屋子,行人发现一张精心保存的纸条,上面留了姓名和联系方式,并表示如果有事可以直接打电话给他。

等了一段时间,老人家醒了过来,行者放下手机,来到老人身旁,搀扶其坐起来。

“小木,你回来了。”

“我回来了,您还好吧?”

老人家伸手指了指头顶,行人这才发现那里有一个摄像头,看来那个小伙子蛮用心的,不过留老人家一个人在这生活吗?

“平常您怎么吃饭?”

行人用手比划吃饭的动作。

“我……自己做……”

老人家神色落寞,随即又闭上了眼睛。

……

行者起身收拾了屋子,然后简单地为老人做了一顿饭。

随后,行人走出屋子,拨打了那个电话,同那个小伙子简单交流一下。

村子年轻人在外安了家,不愿意回到村子里面,所以,老人有的跟年轻人走了,最后只剩下老人家一个了,老人家执意要留在村子里,怎么劝也不走,小伙子也没办法只好每周来看一次,有时候只要有空也会过来,带些东西,帮助老人家收拾下屋子,跟老人家说说话,不过也只能这样了。

小伙子电话里面也表达了歉意,这两天本来是有空的,不巧生病了,拜托行人帮忙照顾两天,行人表示可以的。

在这两天里,行人为老人做饭,陪老人说话,聊过去的人,聊村子过去的事情,老人的神色逐渐开朗。

荒凉的村子里,雪花纷纷,落地无声。

两天后,一个小伙子冒着风雪来到老人家里,脸色苍白,身后背着一大包东西。

“真是抱歉,这两天麻烦您了,雪地车不好走,只好背着过来了,还好以前常锻炼。”

小伙子一边说着,一边从包裹里取出东西,有米面,有药品,有鸡蛋,还有一些杂物等等。

最后小伙子整理完后,来到老人身旁,看了下正在睡觉的老人,然后跟行人交谈起来。

“我也是四处溜达溜达,这才遇到这位老人,孤苦伶仃的,本来想劝他去养老院,可老人家执意要留在村子,没办法。”

“那老人的子女呢?”

“这个我倒是问过,没有子女,唉……”

“你很善良,这年头不常见。”

“说不上,也没那么善良,就是遇到了,不能置之不理吧。”

行人和小伙子又谈了一会儿,随后离开了老人家,回到了石屋。

晚上,小伙子来到石屋,给行人送来了一些即食食品,表达谢意。

“专门为你买的,实在是太谢谢您这两天的照顾了。”

行人看着小伙子的脸色还是苍白,有些担忧。

“你的身体还好吧?”

“大难不死,必有后福嘛。”

雪停了。

几天后,行人踏上了旅程。

走之前,行人去拜访了老人,终于知道小木是谁了。

许多年前,两个年轻的小伙子走出村子,去了很多地方,高山雪原,黄土高坡,深山老林,大河大海,异国他乡,最后只有一个人回来了,种地打工,侍奉四个老人,直到现在,白雪皑皑,独自一人,诉说往事。

天若有情天亦老,人间正道是沧桑。

而这个故事里面,忠孝情义,老人家占全了。

老人家说了一句话:“只有我活了下来,怎么能运气真好呢?不该呀!”

行人不知不觉间流下了眼泪,最后把一个雕像留给老人家了。

老人家看到那个雕像,很激动,随后拜托行人写下遗嘱。

老人心想,本来这一生就这样了,只是不能辜负了小伙子的善良。

老人没有什么可以留给小伙子的,只有一个斑驳的铁盒子,行者自然知道那是什么。

一生的荣耀,留给了小伙子。

三年后,行人又来到了那个村子,发现老人已经不在了,怅然若失,。

来到附近的一个县城广场,在一个角落的木椅上休息时,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们,有些恍惚,这时候,身后传来了争吵声。

“你说说你,又想找什么理由,以前周末总是不在,人家男朋友都陪在身边,只有我去兼职,谁愿意孤苦伶仃地去兼职呀!”

“我真的是工作需要……”

“工作!工作!我去你单位问过了,周末根本就没给你安排工作!”

“……”

“怎么不说话了,编理由呢,编呀!”

“没有,我这不是正在陪你嘛。”

“天天周末不在,你是不是有其他女人了!”

“我发誓,绝对没有!好了好了,我们去看电影好不好?”

“谅你也不敢,除了我谁还能看上你。”

“那是,那是,我们去看电影吧,明天我要去……”

“明天?又是工作!我爸妈可是过来要看你的,你多高贵,要我爸妈亲自过来看你!”

“放心,我就是明天上午去乡下办点事 下午绝对回来,我已经给岳父岳母订好了一座酒席,绝对保证岳父岳母满意!”

“跟谁岳父岳母呢,说好了,下午一定回来哦。明明可以走关系调到更好的地方,你非要在这里待着,天天跑来跑去的,哪有前途。”

“你知道我的原则,既然选择了,就绝不放弃。正如你,对吧,我一生的选择。”

“哼,算你会说话,好了好了,明天一定要回来哦,让我爸给你看看身体好了没有,之前生病也不告诉我,再重的病,我又不会离开你嘛。”

“不是怕你担心嘛,再说不都过去了嘛。”

“我给你织了一件毛衣,回去的时候你试一下。”

“好好,尺寸一定合适。”

“对了,我买了四个个礼物,都标注好了,其中两个你明天见我爸妈的时候送给他们,另外两个你寄给你爸妈。”

“好好好,都听你的。”

……

声音很熟悉,还是那个小伙子,愿他们百年好合,行者如此想到,随后起身离开了。

……

七年后,行者在家里的沙发上躺着,喝着奶茶,开着电视,玩着手机,秋日的阳光照在脸上,暖暖洋洋的。

这时,电视那边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,行人愣了一下,有些不确定,扭头看向电视,确实是那个小伙子,头发白了不少,精神很好。

耐得住寂寞,才有未来,何况是那么好的一个小伙子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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